我有时脾气不好，如同秋天的雨，骤然而至。我想，但是也许，我不路怒。
我一直觉得我不路怒，开车在路上，安全至上，和别人争斗，不值当。大连是一座丘陵城市，前一个路口还是康庄大道，转过一个红绿灯就急剧收窄，伴携着巨大的上坡。然而，转角遇到山的危机还在其次，每每在大连的路上开车，我便仿佛去到了国外旅游。约旦河西岸的风光大抵如此，我想，炮弹坑、堑壕、碉堡遍布四周，但是远处，又是绝美的风景，令人咋舌。
但是在大连，效率至上。出入战场如入无人之境，偶遇炮弹坑，几欲起飞。疏港路上，短兵相接，无论是否实线，探出个车头等待猎物上门，偶有暴脾气者互不相让，得，谁也别想走，四排道只占你三排，给足了其他车面子。但我热爱和平，哪怕来到战场也只能做名战地记者。
周末下了场秋雨，毫无预兆。
雨渐小，便驱车前往西安路，买洗衣机。被狂风裹挟着的秋雨，没有把人禁锢在家的能力，路上的车，仍旧在马路中央开会。我被挤在最右侧路上，思忖着雨，等着红灯。
滴！一声长鸣打断了我的思考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含家人量极高的叫骂声。偏头看，一辆电动车，被我堵住了去路，大连，没有非机动车道。
我不路怒，我想，但是我何故受此侮辱。也许是阴沉的天，也许是湿冷的雨，更或许，是一周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工作，扰乱了我的判断，摇下车窗，张口便回赠了回去。路人侧目，心里想，西装革履开着好车的人，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？
雨停，但风未止歇，满地枯黄的树叶发出阵阵哀嚎。他不是大连人，我猜，因为他骂人并不带口音。为何远走他乡，送着外卖，赚着薄薄几张纸片儿，却还坚持？他痛苦过吗，也许；他快乐过吗，也许；他也会为破口成脏而自责过吗，可能会，可能不会。
现代的人，大概如同这秋雨般寒凉。
朋友经常跟我聊房子。他经常神采风扬地给我讲什么中海、华润、保利谁家的房子好，又给我讲地脚、朝向。房子，立命之所，但我不敢看。中海的房子，好，但是单价三万；保利的房子，棒，但是总价三百万。我们写代码，还算能多赚几分，但是别人呢？那些个送外卖的小哥，真的有能力自己获得一处立命之所吗？我不敢想，也不想去想，因为我也受困于此。也许，每个人都有一栋属于自己的足够大的房子来遮蔽这寒凉的秋雨，会不会不再处处充满戾气？
贴吧的人经常自称鼠人，人以老鼠自居，生活在阴沟陋巷。出门，忙碌，醉生梦死。做着不同的工作，却过着同样的生活。老鼠，哪怕在秋雨之中，在冬雪之下，也没有停止觅食的资格，如同那部动画短片《Happiness》，在这时代的裹挟之下，谁又不是老鼠。
秋天的雨，潜伏在清冷的云层之上，偶尔，猝然而下。人，也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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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11-14 14:58
UtopiaXC
于大连